> 【逋逃藪日誌】: 『零散文』:我那爪夷文名字(no.03-06112013)

2013年11月6日 星期三

『零散文』:我那爪夷文名字(no.03-06112013)

曉你是否有過那樣的時候?那個時候,我們來自不同源流的小學,語言不通,我們仍耐著性子,不厭其煩,比手劃腳,以肢體語言溝通。

     不曉得你是否曾轉過身,向坐在后座的印度女孩借支筆。那樣微不足道的開端,比不上通俗言情小說的浪漫邂逅,更不是什么寶萊塢電影的華麗劇情。但我們確實打破了過去的小圈子,我們交換彼此的名字,彼此的母語。課與課的小縫隙,我們都不放過交談的機會,盡量壓低聲量,竊竊私語,像似商議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。其實,我們只是雞同鴨講地交談著彼此姓名的結構、家裡的排行、小學的經歷……


     那個時候的我,應該是個話癆,才給自己留下那些零碎的記憶。我不得不動用聯想力,一點又一點地拼貼,修復,並補充好還原記憶的現場。

     我似乎又回到中學預備班,回到古舊的教室。午間陽光太過調皮頑劣,躡手躡腳地潛入教室,抓起美術課後還擺在桌上的顔料,肆無忌憚地塗抹,在視野内染上了一層淡淡滿滿的茉莉黃後來便做賊心虛地開溜。而她,白色襯衫外襯天藍色校裙,就坐在老木桌後的靠背木椅上,竟沒有察覺陽光的惡作劇,只是有點吃力又彆扭地用我教的華語,小心翼翼地說:“我的名字叫吉德拉。”

     可惜當時沒有相機,附帶攝像攝影功能的手機還沒有問世,以至於來不及保存下她的臉孔。如今,腦海裡只剩下一張臉的輪廓和她的名字,猶如一個符號,輕輕淺淺地烙印在大腦皮層裡。

     不曉得你是否對坐在前排的馬來同學說過那樣的話。適逢穆斯林齋戒月,我曾以馬來語對努魯乎妲說:“我陪你齋戒,不過,我只是齋戒半天。”此前,下課鈴聲驟響,休息節一個勁地催促老師和同學離開,猶如一名催場的導演,迫切地想在靈光從他指縫間溜走之前,捕捉以下情節。

     雖不是校園偶像劇劇本裡的小倆口應有的對話,但導演不喊卡,我們只好繼續即興發揮,素顔登場。

     那時,她就坐在前排,驀然回首,張口便問,爲何不跟其他同學到食堂去。我不假思索,便那樣回答。只見她一臉不解,又有點不置可否,幾經嬉笑玩閙,才讓她明白了我不想讓她難受的小心意。當質疑盡釋,她臉上泛出燦爛的笑容,露出臉頰右邊的小泥窩,才爽朗地說,她才不介意任何人在她面前飲食。

     提起飲食,舌頭中部對辣敏感的味蕾翻出存檔的味覺記憶,存檔日就是上述對話發生那年的開齋節,地點則是她家客廳。她和她母親從廚房端出來的馬來式通心粉,色澤猶如華人農曆新年般喜慶的紅,明示熱情如火。清風婆娑她家前院的花木,又歡快地舞入廳堂,也未能稍減我額間的汗量和舌間的辣度。就不知道她的記憶庫裡,是否還記得我農曆新年時親自烘焙的大理石紋牛油蛋糕、蘇吉餅、鳳梨塔和花生酥。

     不曉得你是否有過類似的經過?無論相似與否,相識的點滴都會零星地夾藏在成長的皺褶裡,日后攤開,放平,可以晾出來追憶。正如我整理舊物,無意閒翻出的畫本某頁畫紙背面,她手把手教我寫的爪夷文。那爪夷文紋路蜿蜒逶迤,勾勒著我是我的音譯名字,也刻畫了國中畢業前零碎而單純的小日子。




刊于2013年10月14日《中國報》副刊〈優學〉版,修訂于2013年11月5日。圖片來自自家數碼相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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