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只能背著家人，偷偷給你和你同胞兄弟買了兩次貓乾糧。我沒把你當成寵物，只希望你能像你母親，像偶爾遠來探訪的朋友。我會盡地主之誼，好生款待以期賓主盡歡。畢竟有太多朋友是相見好，同住難的。
自你兄弟失足從閣樓上跌進我家廚房後，你們一家子就鑽出閣樓窗戶，走過屋頂通往鄰居前院棚頂的秘密通道，然後輕盈一躍，就沿著我家芒果樹枝幹，爬進我家前院安家落戶了。比起你兄弟，你較為怕生。當你兄弟適應了環境，你卻杵在鄰家棚子上不肯下來。
那時，你纖瘦得近乎皮包骨。家裡沒有足以搭救你的梯子，我只好在芒果樹幹上放些食物，期望能把你誘到較安全的地面。你偏偏不為所動，自顧自地呼喚你的母親兄弟，所以那些貓糧都便宜了勤奮的螞蟻。還好，最後你學會攀爬，安然著陸了，我才鬆口氣。
你兄弟頑皮好動霸道，你則乖巧溫柔不爭，因此我總會為你預留多一些食物，唯恐你還沒吃飽，就被你兄弟貓口奪食了。那一陣子，前院盡是你兄弟倆玩躲貓貓兵抓賊遊戲的聲響，宵小鼠輩嚇壞了，都銷聲匿跡了。偶爾，我會看見門外陳列著無頭鼠尸，雖然有點血腥恐怖，但我都當成是你們答謝我款待的回禮。
只可惜喧鬧後的靜寂來得太突然，你母親似乎早有預感，就不再來給你們餵乳了。沒多久，你兄弟死在隔壁鄰居家的香蘭葉叢裡。痛失親人又遭遺棄，你開始食慾不振。哪怕我伴著，給你輕撫安慰，你仍悲叫了幾天，聲音都叫啞了，也沒能喚來你摯愛的母親。
直到那天傍晚，我給你更換淨水和食物時，才發現你臥倒在花圃中。你雙眸已經黯淡無光，渙散無神，好似望穿塵世，鑿穿到另一個世界的洞口。我由衷希望你這一生的痛苦不樂都卸在洞外，都留在塵世，都交給我，別帶去來生。
與你相處的時光出乎預料的短暫，但我會記得，你曾經活過。
（刊于2014年11月11日《中國報》副刊〈青春說〉版。圖片來自自家數碼相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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