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零散文』：馬卡龍的逆襲（no.04-13092014）

我和馬卡龍的第一次親密接觸，並不如預期的那般美好。還記得那個下午，我才咬下一口，就被咖啡廳裡焦糖色燈光給澆了一臉難色。嘴裡咀嚼的，都是粗糙得讓人乾澀的口感；喉裡吞嚥的，盡是癡甜得齁人的滋味，還有一股嗆鼻的氣味直衝鼻腔，硬是從腦袋深處摳出小時候勉強吞下的感冒藥水味。

       我一度懷疑是愚人節惡作劇，禁不住偷瞄甜點展示櫃後面站崗的店員。他臉上不見任何戲弄得逞的竊喜，也沒聽見其他顧客的投訴，空氣裡只有爵士樂輕輕流淌。一切如常，和諧靜謐，我只好排除店家純心作弄的嫌疑。彼時，我對馬卡龍的美好想象，宛若泡影，嘣地一聲，破滅了。我難以抑制的幽怨，脫眼而出，狠狠瞪上右手指間拈著的小半塊橙得堪比鮮橙顏色的馬卡龍，默默為自己羞澀的荷包默哀。

       付賬離開咖啡廳後，我對它沒有與之外形、名氣和售價相媲美的美味這事耿耿於懷。心想，何不自己動手試做看看。於是從網絡上搜來食譜，收齊材料：杏仁粉、蛋白、細砂糖和糖粉。四種原料中，最貴的，當屬杏仁粉。為了避免浪費，我小心伺候它秤重，然後倒到篩裡，再找來一支湯匙悉心按壓攪和，好讓杏仁粉猶如晨曦，細緻勻稱地篩落到過篩好糖粉的料理盆中。稍稍拌勻粉料，就該準備蛋白霜。

       細砂糖分兩次加入蛋清，以攪拌器打發至硬性發泡，看起來好似雲海，淨白柔瑩。一切準備就緒，便得把蛋白霜和粉料攪拌均勻，注入裱花袋，用牽少女纖手的力度，在烘焙紙上溫柔地擠出一枚枚圓蓬裙。此後，務必開一台電風扇，好風乾它們的外表，直到乾爽不濕黏，就能夠送進烤箱，由熱度給它們縫上炫麗夢幻的蕾絲裙邊。

       剛出爐的馬卡龍漫著迷人的清馥，經室溫冷卻後，我迫不及待嘗了一口。它外皮酥脆爽口，內部幾乎中空，卻有種麥芽糖的質感。單論味道，比我之前吃到的要好得多，心裡得意片刻，卻又可惜它還是偏甜了。我只好捎一封簡訊詢問身為烘焙師的友人可有減甜秘籍，結果竟是：“不能降低甜度，只能增加更多糖分。”

       時隔多日，我在知名連鎖書店裡翻閱甜點食譜，偶然發現馬卡龍烘焙要點，才察覺我製成的，仍是失敗品。烘焙的溫度和時間不足，導致馬卡龍黏底難脫模，餅底都像被老鼠偷咬過一樣，破碎不平整。我苦笑了，之前我瞎得意什麼？馬卡龍這回馬兩槍，真狠。





（刊于2014年9月13日《中國報》副刊〈讀編交流〉版。圖片來自自家數碼相機）